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围城

文建新 伍永达 广州报道

这是怎样的一种机构，能让员工攒下一叠叠凌晨的出租车票，甚至让员工在昏迷期间仍然想着未完成的工作底稿？

它们是曾经光环簇拥的“四大”——普华永道、毕马威、德勤和安永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而今，却被外界调侃为“过劳”的代言机构。

近日，一位25岁女硕士的猝死，让“四大”再度陷入舆论风暴眼。有消息称，普华永道审计部门一名入职仅半年的员工由于过度劳累引发急性脑膜炎，不治身亡。

而记者调查发现，更多怀揣着激情与向往的年轻人，则在入职“四大”数年后选择离去。

慕着光环而来，怀着无奈而去，这就是“四大”员工的围城。这是怎样的一座神秘围城？“四大”的劳动强度到底有多大？就此，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小秋(化名)是一位即将于6月毕业的重点大学硕士生，几个月后将成为安永一名初级审计员。她为了去安永，放弃了某股份制银行和一家地产公司做分析师的机会。

和所有毕业生一样，小秋对“四大节奏”充满激情，特别是憧憬四大的工作能让她“见识更多，挑战更多。”而对于身体压力她似乎不太在意，“年轻，应该没问题。”

每年，像小秋一样选择“四大”的优秀毕业生不在少数，大部分人曾在几个offer(就职录取通知)间徘徊，但最终还是选择“四大”。

对于“四大”的加班现状，记者对14位来自“四大”的员工进行了调查。

一位女高级审计员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平均每天工作18个小时，其中算加班报酬的平均仅为1个小时。用6小时的剩余时间来支撑起18小时的工作，这就是一个芳华少女的时间杠杆。她一年三分之二时间是在这样的节奏中度过的。

另外一位审计部助理经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也过着和上述女高级审计员一样的日子。她一年中有80%是这样过的。

工作时间会因不同级别、项目不同。记者粗略统计，14位受访者过去一个月平均每天工作13小时，且多数一年中过半日子如此。另外，他们平均每天能获得报酬的加班时间仅有1.4个小时。

他们并不是铁打的。14人中仅有3人表示没有离开“四大”的打算，原因多是对现状不满。

他们大多数怀着对国际大公司的憧憬而来，希望能够在此充实自身经验，但当辛苦的工作遭遇冰冷的制度时，则显得身心疲惫。

“一个出卖廉价劳动力换取经验的交易市场。”一位员工高度概括了“四大”模式。

另一位在“四大”工作两年后离开的员工对记者表示，她眼中的“四大”人际关系单纯、等级森严、学习型组织、工作压力大。

实际上，“四大”加班并非中国独有。

一位刚从中东回国的“四大”员工介绍，他在国外交换工作期间每天也要加班4-5小时，没有任何加班费；而回到国内每天还能拿到一定的加班费。

不过另一位员工则表示其所在会所的澳大利亚所即使是忙季最晚也就9点下班，而且还算加班报酬。

在美国会严格执行审计程序，但在中国则可能对程序做简化。

14人调查：日均工作13小时

员工待遇与事务所经营状况关系匪浅。

金融危机后，国内经济处于持续的复苏中，IPO市场回暖特别是创业板的启动为会计师事务所发展提供了良好机遇。中注协公布的“会计师事务所综合评价前百家信息”显示，2008年全国前百家会所总收入为197亿元，2009年为206亿元。

然而，“四大”的情况并不那么乐观。2008年，“四大”年收入总和104亿元，而2009年只有91亿元，负增长了逾10%。

以审计上市银行为例，复苏后银行业绩增长带来工作量的增加，而四大收取审计费用的增长往往追不上前者的步伐。如在2009年，建行支付给毕马威的审计费用较2008年减少3200万元，安永审计工行收取的费用亦比前一年减少2800万元。最近披露的银行年报显示，去年中行支付予普华永道审计费2.13亿元，甚至比2007年的2.16亿元还少，但与2007年相比中行营收增长近五成达2768亿元。

面对这种情况，“节流”就成为一个重要的举措。前段时间，“四大”之一的某广州分所放弃租用一层写字楼。一位外资房地产顾问行人士透露，该写字楼月租约180元/平方米、月管理费约29元/平方米、一层面积为2270平方米，以此计算每月可望节省近48万元租金。

人力成本亦是“四大”经营成本重要部分。中注协数据显示，2009年四大人均业务收入位于行业前列，达44万-51万元。

然而在创造大量收入同时，低层员工收入并不算很高。以前述“四大”所的某广州分所为例，今年入职的最初级员工基本工资约为6000元/月，研究生或以上学历会再增加数百元，招聘规模百人。这家会所总人员数不到4000人，每年新进入的数百名薪金较低的低层员工占了不小一部分。

不同步的审计费

会计师事务所这种工作节奏的形成，有很大的行业特点。

“会计师事务所有很强的季节性特点，年审一过就相对淡点。”中山大学岭南学院会计与资本运营研究中心主任卢锐副教授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

他认同国外一些股票市场的做法，一年可有多个会计核算期，而非只有1月1日到12月31日，这样容易导致年审工作扎堆。在国外，会计报告期年终日可以是每个季度季末。

高强度求解

“四大”的围城

不过，他认为，把会计报告期年终日定在12月31日也是为了便于国家宏观统计的需要，近期内修改不太可能实现。

会计师事务所行业在中国是一个高增长的行业。卢表示，随着上市公司增多及加强内部控制的需要，市场对会所的需求增大。

据中注协统计，2009年全国前100强会计师事务所的总收入为206亿元，比2008年增长6%。

不过“四大”的份额却从2008年的53%降到2009年的44%。

“四大”正面临比以前更加严峻的行业竞争。本土所的合并潮使他们的竞争力有所增强，内地、香港会计准则互认也使“四大”独有的港股审计优势面临本土所竞争。

卢认为，“四大”与本土所仍会长期存在一种分化，因为一些大企业和跨国公司会首先“四大”实施审计。

“四大”的审计质量真的比本土所高吗？

卢锐表示，学术界曾对“四大”所和本土所的审计质量进行研究，结果发现“‘四大’的审计质量并不见得比本土所高。”他认为原因是，“很多时候审计质量受环境影响，比如‘四大’在美国会严格执行审计程序，但在中国则可能对程序做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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